“我回来了。”
德善终于回来了,带着从柳东龙家端回来的咖喱鸡。
对,又一种新的咖喱,因为柳东龙家今晚负责做饭的教导主任只能做好咖喱。
至于他的母亲赵主任…
那位保险行业的销售冠军。
唉,实在是太忙了。
“吃吧。”
德善将咖喱鸡放在空处,捋了捋衣袖,盘腿坐下,拿起勺子正要吃饭,却发现自己面前的碗里出现了一个本不该有的煎鸡蛋。
黄灿灿的,煎的恰到火候,看起来很是美味。
她抬头看了看身边抱着碗一戳一戳的成宝拉。
哼,不可能是成宝拉这个挑食鬼,如果是成宝拉,那今天一定是太阳打天上掉下来的日子。
德善又偏头看了看余晖,他坐的笔直,默不作声的大口吃着米饭,面前是那叠她很熟悉的黑色酱豆子,很不好吃,还很咸,每一粒都要配一大口米饭…
德善吸了吸鼻子,眼里泛起迷蒙的水雾,脸上却是满溢的笑容,和她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月色一样满,满到足以洒在她们这个半地下的家…
“余晖呐,啊!”
“阿尼,不要,努娜…”
“来吧,就像吃烤肉一样吃了吧,这是努娜给你卷的烤肉,啊!”
余晖被硬塞了一个德善版“烤肉”,满满的一大口,差点就塞不下了。
最外面是清新的生菜,咀嚼之后,里面有着绝对丰富的味道,泡菜,咖喱,黄瓜小菜,豆腐,很多很多的东西,一口便让他尝到了餐桌上所有菜的味道。
对了,还有最重要的,自然是烤肉卷里最重要“烤肉”,那个早就已经凉了的煎鸡蛋。
……
“亲爱的老婆呀,东日回来了。”
深夜,双门洞胡同已经睡熟的时候,成家的一家之主东日终于回来了。
他满身酒气,半晃荡着进了屋,咧着嘴嘿嘿的笑着。
“又买东西回来了,又买什么东西回来了?”
等候已久的李一花女士长叹了一口气,像是认命一般,本就弯曲的腰肢又往下弯了几分。
“嘿嘿,jiangjiang!”
成东日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,把他的新收获展示给老婆李一花。
“育儿宝典系列。”
李一花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,她怒瞪着成东日不说话。
似乎是明白了什么,成东日瘫软着靠在门框上,自顾自的呢喃道:“这世上过的困难又可怜的人,实在是太多了…”
李一花翻了个白眼,含着泪水,咬着牙关问道:“花了多少钱。”
她心里还留有最后一丝希望。
“八万韩元。”
砰,八万韩元的重量,足以打碎她那心脏中那道薄如蝉翼的支撑。
“八万韩元。”
李一花有些绝望,五十四点九万的工资除去八万,再除去房租,还能剩下些什么呢。
她已经看到了这个月剩下的日子,孩子们将会缺少的煎鸡蛋和再次砍掉的本就不多的肉食,还有答应了余晖的运动鞋…
一阵风吹过,李一花缩了缩身子,她突然有些庆幸,庆幸现在不是季节里的冬天,不然的话,煤钱又是一笔很大的开支。
“真是可怜啊…”
成东日嘴里将那几句感叹的话颠来倒去的说了一遍又一遍。
“就只有外面的人可怜吗,我们是可以可怜别人的家庭吗?”
“你知不知道,余晖的运动鞋已经要磨光了,难道我们要让孩子穿着底上漏着洞的鞋子去上学吗?”
“还有,从来没有像今晚上这么认真的在学习,学习到那么晚,他连个自己的书桌都没有,就趴在那么矮的饭桌上写作业…他长大了,想要好好学习了,可他要用词典和尺子都得找姐姐借,这就算了,他连笔都没一支好的…”
“还有我们德善,想吃一个煎鸡蛋都没有,我们宝拉的大学的学费,她的眼镜也不好用了,还有我呢,出去连杯咖啡都舍不得喝,一杯咖啡才一百韩元…”
李一花绝望的吼着,八万韩元啊,余晖的新运动鞋没了,孩子们爱吃的煎鸡蛋也得砍去一大半…
“好了好了,你……别吵着孩子们睡觉。”
成东日懊恼的使劲挠头,将自己那本就染满岁月风霜的头发造的乱七八糟的。
他看着默默啜泣的妻子,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,只能默默的将装有工资的信封放下,然后苦着脸在房间里走过来又走过去。
最后,他在余晖面前蹲下,对着余晖的脸看了看,又小心的摸了摸。
“嘿嘿,我家余晖,怎么睡觉的时候也苦着个脸呢…”
“这样的一个家,你还指望着孩子们能笑得多开心吗?”
李一花含着哭腔的这样一句话,呛的成东日陷入了沉默,他对着余晖的脸看了许久,最后钻进被窝,转身背对着余晖,整个人蜷缩着躺着。
不多时,李一花女士也小心翼翼的钻回被窝,同样背对着余晖。
又过了许久,左边成东日的位置传出一声无力的叹息,但在静谧的夜晚,却显得格外明显。
不久,那道叹息转为沉重的鼾声。
紧接着,最右边亦是一道长叹,呼吸声慢慢转向均匀。
余晖向左偏了偏头看看阿爸,又向右偏头看看哦妈。
他补上了第三声叹息,接着便枕住自己的手臂,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发呆。
他刚才做了个美梦,梦见自己也一夜暴富了,钱怎么来的倒是不记得了,可能幸运的中了彩票,也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…
他只记得,那是很多很多的钱,足够他们家花销,大姐宝拉的学费有了,眼镜也换了最好的,二姐德善可以吃炸鸡腿吃到饱…
哈,余晖轻笑了一声,德善可太能吃了,吃了十只炸鸡的鸡腿才吃饱,那可是二十个鸡腿呢,他二姐看着那么瘦,他真的害怕二姐被撑死。
他想着,要是二姐被撑死了一定会很出名吧,全世界第一个被炸鸡腿撑死的人,他也会出名,全世界第一个被吃炸鸡腿撑死的人的弟弟……
梦里,哦妈美美的吃着二姐剩的炸鸡,每一根骨头上的肉都吃的干干净净,阿爸从哦妈手里抢了一个鸡翅,三两下就吞掉了,然后就了一口杯子里的茅台酒,然后嘟囔着抱怨哦妈迷信。
大姐宝拉靠着柜子坐着,温柔的笑着,她让阿爸哦妈还有德善安静,然后打开手里的报纸,找了一篇文章读给大家听…
读的是什么呢,余晖竖了竖耳朵想要听清,可阿爸进门的声音太大了,他又被吵醒了,于是梦也醒了。
醒了之后,他和往常一样辗转反侧的怎么也睡不着,只能顺着阿爸的鼾声还有哦妈的呼吸数数。
余晖数了很久都没睡着,他没有大姐宝拉那样化逆境为动力的坚韧,也不如二姐德善,可以在污泥中绽放美丽的花朵。
余晖不理解为什么都说十多岁的忧愁被风一吹就消散了,他只是忘了,他们家是半地下,风吹进来容易,吹出去难。
于是风啊,就在这窄小的房间里转啊转的,将忧愁慢慢卷浓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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